五分鐘的補時猶是漫長,時間彷似愈走愈慢,好像永遠也等不到完場一刻。曼聯眾將這刻正跟時間競賽,然而任球員速度再快,那邊的龍門似是遙不可及,事實早在迪馬利亞被逐後,一切已是遙遠得無法觸碰。九十五分鐘終過去,球證也嗚起完場之笛,球迷歡呼聲始起彼落,瞬間劃破曼徹斯特夜空,只是一眾歡呼並不屬於落敗的紅魔鬼。場上一眾阿仙奴球員表現雀躍,後備球員亦然;攝影師隨即捕捉坐在後備席的入球功臣韋碧克,然而他臉上卻不如隊友般帶著笑容,沒有一絲喜悅,只覺有淡然的一份感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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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想去年夏天,被無奈告知不在計劃之中,還被新帥批評實力未達標準,隨後更被賣到阿仙奴,取而代之的是大病初癒,狀態成疑,也年近三十的法卡奧。自九歲加盟,由青年隊到一隊,足足十四年有多。對於他,曼聯可算是他一個家,一個陪著他走過多少年歲月的家。儘管年輕,但年資足夠讓他成為球隊老臣子。由球迷變球員,他更願意一生只效力曼聯。
「為曼聯比賽是我人生最想做的事,這間是我一生追隨的球會。」
有錢使得鬼推磨,但若然找到一生最愛,也是千金不換,然而最無價的忠誠,原來最終也敵不過歲月累積而來的名氣。若然費格遜還是領隊,他還會親手將韋碧克賣給阿仙奴嗎?
自轉會後首度回歸奧脱福,百般滋味在心頭。重遊舊地,昔日光景如像漣漪般泛起,那刻可會像前隊友雲佩斯那樣,首次回歸熟悉的球場,卻錯走到主隊更衣室? 此前已明言將全力以赴助阿仙奴贏得足總盃,但一比一的比數不足以讓阿仙奴晉級,而膠著狀態已令在場邊的雲加等得不耐煩。
鏡頭隨即捕捉正在熱身的基奧特,彷似向韋碧克發出「最後通牒」。他如像心有靈犀地收到通知,表現得更落力,好幾次在前場的緊迫,被使對手犯錯,也堵截了對方幾球攻勢。韋碧克並不是多高效射手,但其不惜體力回防的踢法卻在球迷眼中留下好印象。他也許自知天份有限,唯有以勤力搭救,這是唯一達至成功的最有效和最佳的方法。
念念不忘,必有迴響,同樣努力不懈,必有回報。華倫西亞一次軟弱無力的回傳,韋碧克像獵豹般洞悉傳波路線,早已撲上前,迪基亞心知不妙,早已出迎解圍,但仍然快不過早已預備的韋碧克,下一刻更被他晃過,面對空門,韋碧克冷拖地將皮球送入。
當日雲佩斯忘我剷草慶祝畫面記憶猶新,而那次慶祝之後,彷似已有文明規定,所有倒戈球員入波後都只能若無其事而不能大肆慶祝,以示尊敬。曾經,我確信韋碧克若攻破曼聯大門是一定不會慶祝,他不是那些忘義球員,而曼聯在他心中仍有一定重要,然而當我看到韋碧克破門後沒有冷静下來,反而更加激動,我才敢相信眼前一刻。
他,真的慶祝了。
沒有過激剷草,也沒有振臂高呼,只對天怒吼一聲,似是將心中所有不發釋出。球迷似乎對韋碧克的慶祝不存敵意,甚至理解他為何而慶祝,至少一眾球迷心裡清楚知道,當日韋碧克的離開,不多不少都是身不由己,由此至終,他都不想離開。
這刻在場邊的雲高爾仍舊冷静。當日決定棄「碧」入「法」,如今法卡奧仍未顯出身價,更反被棄將反咬一口,雲高爾責無旁貸。儘管韋碧克此場表現並非優秀,但這記入球卻為他帶來不少分數,不只是為阿仙奴再度領先,更同時在雲高爾面前證明了自己的入球能力。
別人不相信你,不緊要,最重要是,你仍相信你自己。今天,你做到了。
儘管為阿仙奴攻入領先一球,但雲加還是將韋碧克替換下。當宣佈換人一刻,場內頓時噓聲四起,然而畫面卻顯示著阿仙奴球迷立站鼓掌。回望韋碧克,只見他一邊拍掌,一邊步離場。昔日的曼聯人,今天在熟悉的球場,換來的不再是掌聲,而是一連串致命的噓聲,無情地一下又一下打入他的心裡。
是的,對於他,親手攻破曼聯大門,如像親手將子彈打進至親的人的胸膛裡,誰又會捨得落手?位置變了,各有隊友,他也是盡責任而已。奄奄一息的曼聯在迪馬利亞被逐後更顯得無力反撲,而當大鐘停止跳動那刻,已經宣佈曼聯正式出局。
回想三年前8-2 那夜,韋碧克還是曼聯一員,更曾攻破阿仙奴大門;三年後,痛苦記憶亦未敢忘記,復仇之心意志堅,只是想不到昔日攻破阿仙奴大門的人,竟變成阿仙奴一員,更反過來踢曼聯出局,彷彿在動盪的曼聯中多添一下痛苦。值得一提,高基連聯賽處子戰,正是8-2那天。
阿仙奴自零六年後,再一次作客奧脱福奏凱。九年光景,物是人非。雙方已沒有過激的身體對碰,也沒有多餘的挑釁,往日的戾氣已不復見,但當中的仇恨仍舊揮之不去。這次的勝仗,不僅是一次復仇成功,更是為一直被曼聯壓住的阿仙奴打了一支強心針。球迷喜見愛隊終於戰勝回歸來,球員亦興奮其中,唯獨韋碧克卻顯得沉默。
「我顯然嘗試尊重曼聯,因為這球會對我意義深重,至今不變。我是曼聯球迷,把他們擠出局並不好受。」
再一次,為踢曼聯出局而感到傷心。
作為現任,新歡口裡卻常掛著前度舊愛,定必有一刻介意,但要是你知道他心裡真正的想法,你或會理解為何今時今日他口裡仍然為前度著想,畢竟十四年的歲月,不是在一時三刻便能就此抹去,更何況他才加盟阿仙奴半年有多?
你也許為韋碧克不會是個好前鋒,也認定他一定不會成材,然而撇開球場上的表現,單是球員品德、心態、忠義,你卻不能否認他是個好球員。劉德華說過,人品好,牌品自然好;同樣人品好,自然球品好,沒有好球品,如何做好球員?你不能成為一個人人頌讚的高產射手,但至少你可以成為一個有品德的好球員,一樣值得球迷讚許。
這夜,百感交雜,既悲,又喜,但是他十分清楚自己身在何方。感性過後,便會隨即收起,不會胡亂記在腦中,也不會隨意翻起,因為一個好球員,不能只記掛著某一場比賽,做人要懂得move on,球員亦然,因為每一次比賽的完結,都是另一場比賽的新開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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