專訪知名球探:了解球探工作

球壇雜文 於 27/08/2015 發表 收藏文章
前言:
尼爾(Neil McGuinness)多年來一直在蘇格蘭班霸球會些路迪任職球探,現在他則在卡塔爾國家隊體育中心裡工作。他現在的工作是觀察有可能代表卡塔爾國家隊出戰2022年世界杯的球員。在些路迪的時候,他則有份協助球會簽下多名球員。
問:你覺得球探的工作像一門科學,還是一門藝術嗎?數據分析又有如何融入工作中?

尼爾:習慣以一支筆、一本記事本,甚或至用記憶去工作的老一輩球探,與新一代以多類型的電腦程式、科技、甚至手機軟件輔作的球探之間,一直爭論著這個問題。不要誤會,其實有很多新一代的球探,是兩者兼用的,以達至最佳的結果,一切只是個人喜好而已。今天的科技,令人們可以得到很多關於一位球員的基本資料,不用像以往一樣要經由口述,憑關係以及打電話問其他行家得悉。

而數據分析在今時今日的足球上,亦佔有很重要的地位。很多職業球會又或一些金錢上可以應付的球會都會使用。當球員踏出球場,他們立刻像被放在顯微鏡上觀察,而不夠努力又或差劣的表現,都會立即在當天被寫在報告上。現在的球員清楚知道,有人監察著他的一舉一動,我覺得這有助加強他們的效率以至專注力。

問:那麼,數據分析這麼多年來是如何演變的?未來的發展方向又會是如何?

答:演變肯定是巨大的。我預期數據分析只會隨著科技愈趨發達而發展得更為重要。過去幾年,我發現數據變得愈來愈仔細。Prozone(譯註:知名數據分析公司)一開始開拓了這個市場,但漸漸地,有更多其他的公司出現。每間球會每週都有不多的公司,提供日新月異的新軟件程式予他們。

分析對於球會了解他們的球員、對手,以至對於球探都很重要。當然還有那些以亮眼的圖表以及數字,製作給管理層閱讀的報告。

問:一般情況下,你會去看一位球員多少次,才會定下結論?

答:根據一位球員的風格、跑動、技術以至用球能力,你在第一次親身觀看他的比賽後,你大概便能了解他的長短處,主要能力等,不過這只是初步的判斷。同時間你亦有很多考慮的因素,包括他是否有傷在身、是否狀態十足、是否有一些私人問題、是否有信心問題。有時候或者那名球員全晚錯漏百出,但這能代表他不行嗎?

要全面了解一名球員,還有很多東西要做。簡單地說,愈多資訊愈好,然後再加上你個人的經驗以及意見,最後製出一份報告以及建議。其實真的視乎不同情況而有所不同。假如那名球員身處的地方不是很遠,你當然會希望多些機會去看他的比賽,但假如他是在南美洲踢球,那麼多次看他比賽就有點不合乎經濟考量了。

問:遞交報告是一款格式?還是不同領隊會有不同要求?

答:根據我的經驗,大部份教練以及職員都會希望與你面對面討論,詢問你的意見。我亦較喜歡這個做法,因為這樣面對面討論,可能會問到一些報告沒有涵蓋的內容。而且,我個人覺得能夠望著領隊的眼神、面部表情以至身體語言,我的感覺會比較好。很多時候,我會與領隊以至其他教練坐在一起,看著那名球員的影片討論。這不但可以給予他們機會問我問題,同時間,我亦能夠再次細想一些問題,使我的頭腦更為清淅,從而分析我們是否真的需要這位球員。

回到你的問題,書面報告通常都是以球探自己喜歡的格式遞交。有些球會會提供一份格式供他們的球探填寫,當中包括技術、戰術、優缺、生涯資料、總結、建議等。

問:在科技愈趨發達,資訊亦愈來愈容易得到,一個強大又可信的社交網絡對於球探仍然重要嗎?

答:仍然很重要的,不過亦會帶來潛在的危機。例如,當一些球探要先了解一名球員的背景資料,他可能會打電話詢問那個國家他們熟悉的經理人。問題卻來了。因為這樣做的話,經理人便知道你想要那個球員的資料,亦等同於對他說,「你以至你的球會對那名球員有興趣」。所以,信任變得無比重要。不過,金錢有時候大於一切,所以這是一個很有趣的過程。

另一些人會問那個國家的球探,但同樣地,這個資訊亦可能泄漏出去。不過,久而久之,憑著自己的網絡以及經驗,你會開始知道那些人可以信賴,那些人不可以。你亦可以問那名球員以前或現在的隊友,不過,與經理人以及球探一樣,亦會有消息外洩的風險。簡單地說,你要建立一群值得信任的工作伙伴。

問:一般情況下,一名球員被選中,到他正式被簽下,相距的時間有多久?

答:這真的視情況而異。如果你在轉會市場關閉時選中一名球員,你可能要花幾個月時間才能完成這份交易,而這段時間內,教練的要求又可能會有所改變。不過,你又會希望球探部門不會在轉會窗開啟的時期,才研究目標,這顯示出他們缺乏準備以及計劃。而很多時候,最後的結果是,因時間過於緊逼,買入了低質素的球員。

假如一名球員被選中,而他有符合教練的要求。一般情況下,在球採已經數次親身觀察該名球員,以至製作了關於他的報告後,領隊以及他的助教會作最後的覆核,然後就會交給管理金錢的代表。很多時候會是行政總裁,他會接觸對方並報價。假如處理得宜,一切可能可以順利完成。但真的不能夠估計多久能完成一次收購,因為當中牽涉的事情太多了。

問:一名球員的心理質素有多重要?你又如何判斷他?

答:在現代足球裡,我覺得心理質素非常重要。現今的足球裡,球員更強壯、比賽節奏更快、球員在場上的跑動亦更多,但很多人忽略了球員的心理方面。以祖爾巴頓作為一個例子,他每季、每場比賽,都顯示出他無法完全控制他的情緒以至生理反應。你會希望你的球隊擁有這類球員嗎?或許這還取決於教練的需要以及球隊踢法上的考量。不要誤會,各國聯賽都有幾個類似祖爾巴頓的球員。要判斷一名球員的心理層面,你要觀察一些細微的地方,尤其是他們無球在腳的時候。我喜歡留意球員在被侵犯後的反應。大部份人都會立刻起來,繼續比賽,但你會偶而找到一些不願意忘記,然後伺機報復的球員。

就我個人而言,這類型的球員不太可取,因為他們最終都會被球証所警告。一些有經驗的球員會故意惹怒他們。那麼多年來,很多球員就是因為態度的問題,使他們未能達到他們潛在能力應能達到的成就。不過,還有些球員是會報復,向對方說垃圾話,但最終仍然贏得比賽。付出以及態度其實很容易從專注的球員觀察得到。

問:有沒有一些性格特質是無法教導的,因此成為了球員必要的特質?

答:從古至今的球員其實都不需要教練。他們或許需要戰術上的指導,去學習如何踢出有隊形的足球,但他們天生就是一名足球員。他們從小已經擁有那些技術。像朗尼、山齊士這些天生的足球員,他們自小便在街上踢足球,然後進入職業賽。當朗尼16歲首次上陣面對阿仙奴時,他經已完全成熟了。而他用球的能力就像他天生擁有一樣。山齊士亦是一樣,那些技術是天生的,這些球員不需要教練指導他的基本功。

不過,追求勝利的慾望以及那份動力則不是每個球員都擁有。假如一名球員出身卑微,成長於貧困的環境,他或許會更有那份渴望成功的動力,從而希望他與他的家人活得更好。對於那些中產又或富裕家庭,他們自小就有漂亮的球衣球鞋,這股慾望是較難產生的。

問:你會相信看影片嗎?還是你覺得現場觀看是無可取代的?

答:就我而言,最重要的一定是現場觀看比賽。影片或許是一個開始,讓你對那名球員作初步的了解。一些自製的影片,輯錄一些如單對單的防守技術或者一些你需要了解更多的東西,亦能讓你更了解那名球員。然而,無容置疑地,是否簽下一名球員一定要在現場觀看後才決定。這是我的經驗。記得當年我去了丹麥,打算看一名之前在影片中看過的左閘球員。那時候,我給了教練、助教以至我的同事他的影片,他們全都同意可以更深入了解那名球員。不過,當我看了5分鐘的比賽後,我知道他不適合我們。

第一個畫面是當時對方傳中時,他背對著對方,一副害怕被省中的模樣。第二個畫面是他嘗試作一個攔截,但在最後一刻卻收腳,狀似避免受傷。之後,他整場賽事均避免與對手作任何身體接觸,而且亦與開場幾分鐘對他頗為兇狠的翼鋒保持距離。他不斷尋找換離場的借口,然後在半場時被調離陣。這算是一個極致的例子,看到一名擁有技術但缺乏心態的球員。他整個職業生涯亦是類似的經歷。

問:不同球探會有特定擅長的範疇嗎?

答:一般不會,但某些球會會有這樣的安排。門將位置可能會有特定的球探負責,但其他位置的話,一般專業的球探都應該要清楚場上不同位置的需要。

問:球探需要有執教經驗嗎?還是一些「辦公桌上的專家」也能夠有潛力成為這個行業的專業人仕?

答:這又是一個會引起支持各自兩端的朋友廣泛討論的問題。我曾經與一些認為「沒有教練背景等同什麼也不懂」的人合作,不過很多時候,作如此魯莾的言論,最後都被証明是錯的。

另一邊則是那些著迷於研究比賽,乃至於一個很深奧的層次。我覺得一個球探最好是能夠對自己的工作感到驕傲,無論是研究一個聯賽,球員,親身又或從影片中看比賽。我覺得自己算是一個「半控制狂」,我希望了解每一個可能發生的轉會,所有領隊的改變,關於球員性格的所有資料,還有更多更多。由我年輕時候起,我整個球探生涯都致力於了解更多的球員,好使有一天有人問我關於一位球員的意見時,我知道我對那位球員有深入的了解,知道他的優缺,從而回答他。可惜地,市面上有很多人並不是這種做法,而當有人問他意見時,他會想一些藉口拒絕回答。就我自己的經驗,那些「辦公桌上的專家」可以誠懇地談很多東西,不過,他們了解的卻其實不多。

球探是一個需要專注、付出、願意學習以及不斷增進知識的工作,而且你亦要充份了解職業水平比賽,了解技戰術以至分析的內容,而且願意花時間在這個行業中,讓你有朝一日成為真正的專家。

問:那麼多年來的工作中,那一位球員是你見過最好的?

答:這是一個很難答的問題,因為那麼多年來我見過很多球員。從前又或現在,你都會見到一些球員,通常是年輕球員,然後想:「嘩,這個小孩潛力無限!」我記得當年在薩格勒布看年輕的高華錫(Mateo Kovacic),然後筧得他已經擁有所有高水平球員的能力。現在他還只是21歲,但已有一個不錯的職業生涯了。我會保留我觀察過的球員的資料以及報告,然後在一段時間後回看,看看他們究竟發展如何。
在球探的領域裡,經常發生的情況是,你覺得那名球員是行的,但你的同事卻不是這樣想,然後球會便沒有行動。這可能是這份工作最令人困擾的地方,所以你會希望周遭會是一些與你想法相近的人,可是現實並不是這樣。

就我個人的成就而言,些路迪的Virgil Van Dijk以及Stefan Johansen都是我發掘的,他們兩個至今在球會亦算是相當成功。從我第一次看到Van Dijk,到我們真的簽下他,中間的時間其實很長,因為我花了很多時間現場親身看他比賽。我看過他代表格羅列根作客對維迪斯的比賽,那些候他的直接對手是邦尼(Wilfried Bony),那時候邦尼是荷甲的神射手,而且狀態很好,那是對Van Dijk一個很大的考驗。但Van Dijk如我所想地挺身而出了,他很強壯、很敏捷、空中能力很好,而且用球能力亦不俗。幸運地當我回到些路迪後,助教因我的推薦而同意簽下他。我覺得他能夠在英超立足,假如未來離開些路迪的話亦能發展得很好。
至於Stefan Johansen,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些路迪需要的球員,因為他充滿力量,從不會停止跑動。而且他身體質素極佳,能夠整場保持他的強度。同時間,他有能力送出一些致命直線,而這是當時的我們缺乏的。加盟些路迪後,他成為球隊重要的一員,更於完成他首個完整球季後(譯註:Stefan於2014年1月加盟些路迪,14-15年算是他第二季在蘇超踢球,但算是他的首個完整球季),,當選蘇超最佳球員。他們兩個心態都很好,很有潛力於未來有一個很長,且很成功的職業生涯。
問:你有沒有一些建議給予一些希望成為球探的人?

答:勤奮,不斷學習,盡可能看最多的現場比賽,假如不能現場觀看,亦要在電視上看。這是一個很細小的行業,而你認識什麼人可能影響你很大,不過,最重要的還是對你的工作有熱誠以及願意付出,這樣決策者是會看到的!
譯自:An insight into Football Scouting: Interview with Neil McGuinnes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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